列基美

在分享一个新疆小姑娘踢足球的故事之前，不妨先聊一部电影。

【资料图】

6月17日父亲节，一档讲述足球故事的影片《进球吧！少年》将在全国公映。这部电影由坎通纳、陈百祥、蒋雯丽主演，至少在演员构成上相当特殊。这三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让人有很大的想象空间。

剧情倒是挺应景的，开场情节是国内联赛某支来自上海的球队踢假球，是不是像极了眼下的中国足球反腐新闻桥段？查假球案是电影的一条主线，坎通纳、陈百祥、蒋雯丽在这条线上做斗争。另一条主线是坎通纳教新疆小孩踢球并带他们走出新疆、走向全国舞台。

坎通纳，演一个被诬陷带队打假球而的外籍教练，误打误撞在新疆沙漠里被村民救回了家。然后他开始教吐鲁番的孩子们踢球。

陈百祥，演一个非法操控比赛的球队老板，他的背后还有大庄家。

蒋雯丽，演一个带着狗查中国足球假球案的警察。

想想都有意思。不过看完片子我发现，电影真正的主角不是他们，是孩子。

以成年观众的角度看，片子里关于孩子的那些剧情，似乎有故意夸大的成分，这些孩子也未免太简单、太纯真了。然而，我百分百相信，影片的剧情都源于最真实的生活。我两次去新疆采访过现实中的足球少年，我看到新疆小孩在足球里收获的喜怒哀乐，跟片子里表现的一摸一样。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有新疆的足球少年在短视频平台爆火，或者总会看到“中国足球希望在新疆”这样的感叹吧。

不聊太多剧情以免剧透，但可以聊其中一个片段：球队里一个孩子收到了一双新的足球鞋，他兴奋得抱着足球鞋睡觉。

夸张吧？好像夸张了。不就是一双足球鞋，至于吗？若你有这个疑问，首先恭喜你，你生活肯定相对富足且丰富，其次，你确实不知道足球和一双足球鞋对新疆农村的小孩子意味着什么。

2022年8月，我在南疆巴楚县采访到的故事跟电影里如出一则：孩子们一样渴望通过足球，从偏僻的边远地区走到繁华的大城市。一个叫木依赛尔的12岁的小姑娘，跟电影里的孩子一样珍惜自己的球鞋，尽管她那双鞋才75块钱。

几年前，在当地政府的安排下，木依赛尔一家人从100多公里外的穷乡僻壤搬到了巴楚县郊区，母亲从农民变成了台球厅保安，父亲库尔班·阿西木从修鞋匠变成了产品推销员——对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来说，推销员这份工作并不容易。父亲库尔班·阿西木说，他4岁那年发烧，打针的医生是个庸医，他被打成了右腿残疾，从此不得不拄拐走路。

父亲库尔班·阿西木告诉我：“小时候我最难过的是看着同伴们都在土操场上踢球，我只能坐在旁边的台子上看。但我还是喜欢足球。我喜欢看他们踢，我也喜欢看电视里的足球赛。”

父亲喜欢足球，这件事影响了木依赛尔。

木依赛尔说她最喜欢的球员是内马尔，但她并不知道他在哪个俱乐部（巴黎圣日尔曼）效力。听起来，父女俩的信息有些匮乏，这倒让他们对足球的爱更显得单纯。

傍晚训练结束时接孩子放学的是父亲。父亲总是在学校门口等着她，然后把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，暮色降临时，父亲在女儿的搀扶下回家。

阿木西说：“孩子嘛，踢球的时候是开心的就好了。但我希望她可以通过踢球去外面看看。巴楚县这个地方太小了，外面太大了。我在乌鲁木齐修过鞋子，娃娃至少要去乌鲁木齐。”

巴楚县是农业县，主要种植水果、棉花。从乡下被安置到县城的农民统一居住在“幸福园小区”，很多人在附近的加工厂工作。木依赛尔的家很整齐，但也简陋，三姐妹挤在一个逼仄的房间里，房里只有一张床，没有书桌，她们的生活显然不丰富。

我们坐在陈设单调的客厅里聊天，小姑娘拘谨地聊起了对未来的畅想，说了一句很直接的话让我印象深刻，她说：“我想完成爸爸的愿望，我想到更发达的地方去。”

尽管生活拮据，产品推销员和台球厅保安的女儿们也得到了充分的爱护。木依赛尔给我讲了一个故事：有次她跟球队去喀什城区打比赛，足球鞋落在回县城的火车上弄丢了，她伤心哭了一天。回到家后，母亲马上给她买了一双新鞋子，75块钱，是在一个最便宜的网购平台上买的。木依赛尔很开心。她告诉我，她收到新鞋的当晚是抱着鞋子睡着的。

油腻的大人不要低估孩子的纯真。电影剧情里让城市成年观众感到夸张的情节，实际上却是新疆孩子的真实。

采访结束回北京后，我想起木依赛尔说她最喜欢内马尔，于是给她校长寄了一件内马尔的巴西球衣，委托校长转送给小姑娘。没想到木依赛尔收到球衣后用校长的手机给我打来视频电话，视频里她跟我说谢谢，她说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，说完就哭了。

其实木依赛尔和她的足球小伙伴都挺幸福的。“更发达的地方”她们倒是见识过了。因为外出参加比赛的缘故，她已经去过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了。她还在2021年踢追风联赛西北片区赛的时候去了西安。木依赛尔只有12岁，已比父亲和两个姐姐走得远，而且会越来越远的，或许之后就是上海北京——电影里，吐鲁番孩子们在坎通纳的带领下，从乡镇比赛开始，一路淘汰对手晋级，闯入了在上海虹口体育馆举行的全国总决赛。他们凭借更热血的信念和更有天赋的技术，势要从米卢手上拿下奖杯，可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突然。在这里我就不剧透了，大家如果感兴趣，可以去电影院感受故事。

不管是现实中的孩子木伊塞尔，还是电影里的孩子吾西亚尔，他们在新疆不是特例。新疆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热爱足球的孩子，他们在广袤、粗犷的土地上从足球里寻找快乐和希望，以及，在足球里看到更广阔的世界。

制片人映后也坦言，这部电影的目的，观众看完肯定能够明白。片子想让外界知道：足球给新疆孩子们带来了很多，也能让城里的孩子们看到，热爱一项运动可以是多么幸福伟大的事情。

当然，新疆的孩子还需要更多。